首页 第四七五章 笑如火 下章
  山归来,本已随山远去的风雷声,又重新变得响亮、清澈,贯耳催心。

 北方城外有些修持高深的鬼将、校尉,忙不迭动法轰大山,一时间诸般光华闪动,仿佛灿烂烟花薄而起,冥法鬼术剑丧器自阵中泼天而去,可那山回来得太快太突兀,猛鬼凶兵仓促施展的法术为力有限,又如何拦截得住。

 山飞近,遮蔽了天,所以山就变成了天!

 摘裘鬼军中,搬山精锐的大阵疯狂催动,晦丧气自阵中暴涨弥漫,隐约可见煞气中,又有一座山峰正缓缓成形搬山大阵,不是扔出一座山就算完事的,竭以全力的话,大阵可以连做七次行运,能够接连砸出七座大山。

 打出第一山后大阵不停,即刻开始酝酿第二山,见山砸了回来,主阵猛鬼急忙调整阵法所向,想以第二石去挡第一山,但仍是一样的麻烦:时间。时间不够!

 第二阵来不及。

 就在片刻之前联军中又有哪个鬼兵会把时间当成威胁?那是它们威胁别人的手段。

 山去山又回,怎么别人,又怎么被还回来,这便是大判官的现世报!

 山砸下!

 山已变成了天,山砸下便是天塌陷,摘裘鬼军轰然大。山覆盖不了摘裘的军阵,可它实在有些太大了,即便身处山落范围之外的兵,依旧觉得这山会砸向自己,天将倾,蚂蚁似的跑,却又哪有方向可言,数不清多少人跑反了,整整齐齐的大军阵容瞬间崩,变成了个神仙也无法开解的瞎疙瘩。

 突然间中军帐中一声威严吼喝:“煞!”

 山峰下坠的风雷轰、无数神通咆哮、千万兵嘶嗥,依旧无法遮掩这一字‘煞’吼,旋即只见一道身影破帐而出!

 带皮冠、披花裘之鬼,摘裘王。

 王纵身半空,斜刺里扑向砸落的大山,右手空着缩在袖中,左手上则托着一只破破烂烂的碗。

 比着东土叫花子手中的碗也不见得更体面的法器,祭出这样一件‘破烂’,摘裘王的目光却无比决绝

 山落、王起。相距不足百丈时,摘裘王第二次大吼:“煞!”

 吼喝声中,破碗突然光芒绽放,七彩疯悬中宝物向大山。大王亲自出手!

 原本军中的慌乱惊呼,猛地变成欣喜欢呼本能使然、发自内心,真真正正的感激、憧憬的呼喊,其中真挚远胜平时大王巡兵时的大军呼喝。

 摘裘王当得这爱戴之呼,放眼全军,能在这短短功夫内、挽回‘巨山顶’危局之人,非他莫属!只有他才能挡得住那山。

 只是人力有极限,挡得住砸向军马的山,就挡不住刺向自己的剑就在‘破碗’出手的刹那,摘裘王忽觉犀利杀机降临!

 他不知道这杀机来自何处、来自何人,但以前无数次经历生死边缘的摇摆徘徊,让大王明白得很:孤要死!

 孤不要死。

 杀机凌厉,摘裘王不敢逞强,想活得长久就得‘万无一失’,他选择了最最稳妥的办法:心念急转,将刚刚扔出去的‘破碗’又召回身边。

 碗归,旋即便是一声锐响,一架三足鸟的骸骨,就那么突兀出现大王身前,正中及时撤回护住主人心的那只碗。

 瞬灭一剑,古怪破碗。

 前者骨骸,后者瓷,二者击,却是洪钟大吕般巨响,大王身下、地面,三百丈方圆兵被巨响震得天旋地转,皆尽跌坐在地。

 剑从山中来,山破了个口尺余方圆。

 有人在山中动剑,那就是骨鸟剑的来路。

 摘裘王心中凛然,这才晓得:山中有人!

 挡下必杀一击,摘裘王不见丝毫轻松,杀机仍在、犀利依旧山再破,紧随骨鸟之后,只是这一次‘’要大得多,冲出来的‘东西’也更大得多:屋子,炽烈滚烫锐意纵横的屋子。

 下坠的山里,飞出了一幢熊熊燃烧的屋。

 既有骨金乌,自有黄金屋!前后两剑接踵来。

 第二剑仍中碗,靠着宝物神奇,摘裘王又扛下一击

 大山一去一回,须得多少时间?比着两个顽童相隔数丈、互相掷石块也差不多。

 山落下,王从斜侧狙击,又是多长时间?电光火石!刹那里挡下两剑,而山距地面也不过数十丈了。

 但山还未落地,若此刻摘裘王能急转心意,他的怪碗法宝还有望拦阻大山。可惜,摘裘王没机会,一鸟尸骸、一金房子两件怪东西之后:一条的鱼、一只螳螂、一条金红色的龙、一把灿灿耀眼的羽、六条尸煞巨蛇十三头鬼身煞将,九十九头法火鸦,一头丽红鹤,十条风鬼索,甚至一座威严森然的‘司’那山破开无数窟窿,七八糟各种‘怪东西’一股脑冲了出来。

 有法术有法宝,个别威力平平大都犀利霸道,藏在山中的人,把能扔出去的‘东西’差不多全都扔了。

 摘裘王怪声大叫,一时间手忙脚,心里更是惊骇莫名:山中藏的敌人绝非一个,而是一伙!否则怎么可能一下子飞出这么多神通和宝物!

 保命都得看运气了,鬼王哪还有心思去拦截大山,拼出全副精神催法动宝抵挡那一大片攻势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山滑过身旁,与他擦身而过、砸入军中。

 山呼啸,风雷浩,‮大巨‬阴影遮掩一方,所有被阴影遮住的鬼兵煞将魂飞魄散,可又有什么办法,王未能挽回局势,他们这些小卒就只剩死路一条。

 欢呼再变,变成了绝望之嚎。来自疯狂生命最后的不甘任谁都不曾想到的,就在那‮大巨‬山峰距离地面三五丈、堪堪就要夯砸个实在的时候,忽然山中爆起一声巨响,土石崩岗岩碎,那大山竟爆裂开来,变成千千万万块石头飞四方!

 虽然无数碎石横扫地面的威力也毫不逊,可山终未真正砸入军阵。

 山崩巨响轰动天地,却无住那一阵癫狂大笑:“没砸,想不到吧?吓一跳吧?”

 山碎去了,显出一个人,背后的火翼耀目,他的笑容比着背后烈火更灿烂,右手空着、左手持着那烧得只剩半截、被他动过手脚的香。

 小九王。

 苏景笑得很好看,可是这笑容开心没错,却全无丝毫亲近

 他的笑如火,绚丽、活泼、痛快,但是烫的!能烧灭所有仇敌的烫!

 山,是自内崩碎的,只要稍有见识之人都能看出这一重。就只有山腹中人才能让山这样崩碎。

 小九王挡下了山、驾驭了山,轰轰烈烈地砸过来,到最后关头他却又崩碎了山?兵不明白,鬼将想不通,他为何如此?难道不想杀人,只为玩、只为吓敌人一跳?

 欢笑中的小九王,空着的右手向天空一挥,心念转、正法动,金乌火法发动。

 不同以往,他没撒出浩浩火海,而是下了一场雨:火之雨,金红之雨,千千万万朵水滴大小、水滴形状火,随他挥手从天而降,泼入摘裘阵中。

 平心而论,火之雨虽也灿烂,但威力远远比不得苏景管用的火海,凭兵中将校的本领,就能施法遮蔽阻挡、护住自己带领的队伍。可是场火雨中,还有无数个苏景!

 唤起火雨后苏景就不见了或者说,到处都是苏景!金乌万巢大咒,穿空遁法,火雨之中处处苏景!

 苏景不是这场雨,可这火雨中的每一滴都能是他。

 苏景的右手有了剑,丈一之剑;再现身时,苏景开始‘收割’,真正斩杀,毫不留情!

 一场火雨覆盖六十里,一个苏景杀伐六十里。

 右手剑,左手香。

 根本无法捕捉的身法,根本无法阻挡的狙杀。

 苏景显身时都是在笑,当他遁走,身形不见了笑声还残留;待他再次出现,仍是在笑所以一个苏景,掀起了数不清的笑声。

 雨中处处笑声,甚至众鬼兵都有了一份错觉:这场大雨中,一滴火就是一声笑。

 滴滴串串,苏景笑,火就笑。

 当年光明顶山腹初见大师娘,蓝祈曾告知苏景,待他结成宝瓶身后便可从容穿梭虚空、随意发动金乌万巢。大师娘的见识绝没得说,不过她再如何神奇也猜不到后来苏景修行会如此神奇。

 如今苏景未成宝瓶,但他的‮体身‬、真元、战力早都远胜普通宝瓶,只凭身遁虚空全无问题。

 大山灭顶时,兵自忖必死,那时情绪大都是随绝望而来的不甘,反倒没有太多恐惧。现在却不同了,火雨潇潇朗笑叠叠,那个煞星就藏在雨中,随时显身随时所命。天知道哪滴雨是他!

 也不过才接战片刻,本就混乱的兵阵势就更加不堪了,兵都悍不畏死,他们不怕死,可他们怕苏景没办法不怕:他明明能用大山扫灭一方,却在最后关头又崩了山,然后心欢喜的投入战场,越杀越笑。也是想到此,有些心思灵活的兵鬼将忽然明白了:他为何要崩掉大山?

 因为他喜欢现在这样子杀敌吧!

 山砸不过瘾,一个人把千万性命把玩手中才痛快!

 这雨中,小九王,想要谁死谁就死。 m.eBD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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