迦南一言既出，除了谢起，其他三位脸上都出迟疑惊讶之。

　白衣公子被月刹扶着，面色平静，即使在迦南说出这样的话来。迦南愣一愣，“原来你已经知道了…也是，你去过过往之卷，这毕竟是你的世界。”

　月刹急声，“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？”

　迦南冷笑，“月刹，你还不明白吗？！根本就没有什么预示之梦，那不过是我为了对付光上神的招数而已。他好不容易成了人身，不利用一番，岂不可惜？”

　月刹面色煞白，脑中有什么轰然炸开，她愣愣地看着迦南，再看看神色淡然的光，往后退一步。

　光看她反应，眼中有不忍掠过，淡淡开口，“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，何必再直言不讳，断她后路呢？”

　迦南狂笑，黑袍下的身影模模糊糊，却比什么都更可怕，“月刹，我现在告诉你，你两百年来的执念，怨恨，怀念，根本什么都不是。你虽是鬼女，却和什么天下大毫无关系。这一切都是我骗他的！可笑他为人时，竟被我玩于手掌之中！”

　他说，她两百年受的苦，做的恶事，原来，都是可以避免的吗？

　“你、你…”红衣厉鬼颤栗，风吹起，她凄凉冷笑，手掌化利爪，扑向迦南。

　迦南不屑地一甩手，红色身影便在空中坠落，枯蝶般了无生气，跌倒在地。月刹周身剧痛，黑色魔气笼罩她，让她无法站起。她虚弱无比，恨恨地瞪向黑袍迦南，“我和你无冤无仇，你为何如此作我？！”

　她两百年的怨恨，竟如此可笑吗？在他眼中，是不是跟小丑一样好玩？好恨、好恨！可是光尚且拿他无法，她更是连他的衣角都碰不上，只能任他□…

　迦南嘲讽道，“作你？你还真是妄自菲薄呢。不如你问问光上神，我为何要作你呢？”

　月刹转头，仰视光。他仙风道骨，清冷漠然，缓缓地垂眼，目中有着对她的担忧，却神色平静，并不回答。他一直都是这样，再可怕的事发生在面前，他也岿然不动。

　朱碧忍不住了，替光回答，“月刹，你是他的情劫呀。”

　月刹愣愣地看着光：是么？仅仅因为如此吗？我的一生，死前还是死后，都受人摆布，被人愚，都是因为你爱我？

　迦南看朱碧一眼，那眼中的黑暗，让朱碧害怕，谢起上前，将她护在身后。

　“不错，我对付的，始终是光上神。他入尘世修行，化人身度情劫，法力全无，我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？他的情劫一过，神力会大涨，我又怎会是他的对手？唯一的法子，就是毁去他的情劫。他要度情劫，我偏偏不让他如愿。他做人的时候，早早死亡，根本没来得及和你生死相许。所以死后，他无法回归神身，又封印了自己在古画之卷。我本来就靠古画之卷寄身，他初来，我心中惧怕，以为他发现我的诡计，会杀掉我。哈哈，但我就是没想到…”

　他讥诮地看着白衣黑发的俊朗公子，“我就是没想到，光上神心如止水，对因果全不在意，根本不追究自己是如何来到古画之卷的。他明知我在其中，也只是用自身神力震慑于我，让我不能胡作非为。他根本就没想过他是受我所害，才来到这里的！堂堂上神，眼中从来没有我们魔族，却被我耍至此！”

　光垂眸，对他的奚落，并不在意。他只是担忧地看着月刹，因为了解她的子。果然，在迦南的群嘲中，月刹缓缓站起，鬼气浮动，天色大变。她闭眼念咒，以自身为祭品，向天地借法，古画中的重重鬼怪涌向她，几乎将她没。

　朱碧骇然，喃声，“这、这是术。”以自身为炉鼎，尽天地气，就算杀了魔，月刹自己也性命难保。当时，她要杀光时，也不曾如此孤注一掷。

　月刹身在半空，一刻不停地施展术，长发飞舞，团团鬼气反噬在她自身。她知道，自己的力量，不足以驱使如此强大的能力。可是，她不会服输！耍她的人，她绝不原谅！纵是自身毁灭，她也要拉着迦南同归于尽！

　“我生而带鬼气，一生苦难，只为感情所困。你可以杀我毁我，却不可以拿我的感情来玩耍。你拿我的感情来玩耍，我一定给你开个更大的玩笑！谁也不可以控制我，不可以左右我！我不愿意的，谁也不能强迫我！”

　光仰头，看着半空中尽天地气的月刹，仿佛看到那时候，被他封在石中火的月刹。她恨他，也爱他。她想杀了他，却不允许他死在旁人手中。

　那个倔强的女子，始终强硬，“你只能是我的！只有我能杀你，只有我能恨你！除了我，谁要你的命，我便要他的命！”迦南害死了她爱的国师光，死去的国师成了古画中的神识光，忘却了对她的爱。她也恨，她也怨，可她依然不允许旁人伤他。

　“月刹呵。”光眼中微有，常年来古井无波的心中，涟漪波动，情绪有了震动。

　他其实，不太有感情。作为人的他，感情还会偶有波动。不做人的他，纵是知道月刹是他的情劫，对她也少有感触。

　他之所以护着月刹，是因为他是认命之人。神，都是很认命的。他是知道月刹是他的情劫，知道自己和她始终在一起，才会顺着她。但要说感情，真的没有多少。

　可是这一刻，他的情绪，竟因为她，有了波动。“诸事因我而起，她已经为我牺牲一次，我还要看着她，再次牺牲吗？同样的错，怎能犯两次。”

　光周身金光乍起，闭眼低，悠远圣音在众人脑中回想。他全身白光镀一层金般，天地间清气重重叠叠，飞向他。而他闭着眼，双手结印，神圣不可侵犯，正大博雅！

　朱碧陡然跪坐在地，受他的制之力影响。便是谢起，也额头大汗，扶着朱碧，一起跌坐在地。朱碧心中明白，月刹以厉鬼之身，可以借助天地之力。而光是古画的主神，他同样可取天地之力，且比月刹更加强大。但同样的，这是术。术，就有反噬。

　朱碧仰头，呆呆看着光身后浮起什么，想着，这便是神的力量吗？比一道封印古画的神识，更加强大啊！

　早在月刹施展术的时候，迦南脸色已大变。在光同样施法的时候，就是魔，也不由蜷缩‮体身‬，跪拜在地。他强撑着‮体身‬的痛苦，看到光身后，从平地站起一座金身，越来越高大，神佛降世，天地肃静！

　比起朱碧他们，迦南更是害怕：怎么会？光在这里只是一道神识啊，为什么会出现神的力量！他比朱碧他们更清楚，光身后的那层金身，才是他真正的力量！纵是只是一道神识，也可以向真身借法吗？

　不！不应该是这样的！神无求无，心如止水，根本不应该察觉古画中的异变才对！

　对，一定是他在虚张声势！

　迦南撑着‮子身‬，咬牙站起，发觉虽然痛苦，伤害却足以忍受，心中才大慰：果然，他赌对了，光的真身不可能会注意到古画的。古画对于他太渺小，他根本不会察觉。

　他哈哈笑，卷起黑袍向后掠，“光上神，你们就在这里好好玩吧！我要离开古画之卷了…”陡然，他失声，眼睛往外凸，愣愣地看着。

　月刹和光在同时出手，金光和红光一起暴起，向他席卷而来。但光力量更强大，比月刹的速度更快。在月刹的法力融入迦南黑袍时，光已经与团团黑气消融在了一起。两道力量汇，月刹被弹开。

　“光！”她看到那两道影子卷在一起，尖声大叫，忍着周身的气散，忍着难以维持的人身，向前扑过去。

　“啊！——”迦南狂叫，魔气散开，搅动扭曲。他忍着被神力所噬之痛，看到光开启阵法，连忙一掌运出，不管吐了多少血，不管被伤得多重，飞身向外逃离。

　“朱碧…”被弹开的光倒在地上，天地空间撕毁，月刹哭着抱住他，他却向被谢起护在身后的朱碧伸手。朱碧茫然走近，跪坐在地。他手伸出，盖在她头顶，重重强大的灵力，包围住她。

　光淡声，“朱碧，进入古画之卷，遇到我，就是你最大的机缘。现在，我把你应有的机缘给你…”

　“不——！不要！”月刹意识到什么，抱着他尖叫。

　最后一眼，他在她怀中化为空气，消失殆尽，只留下清淡的话语，“…月刹，我再不会做任何伤害你、牺牲你的事了。”

　她忍着的泪珠，刷地掉下。 Ｍ.ebＤxs.Ｃｏm